[不要把關愛硬塞給不接受你愛的人]
年初,與照芳師父前往印度旅行和朝聖,他帶我們去參訪丹尼爾與太太辦的貧民學校,夫妻倆都是加拿大人,在加拿大當老師,也曾到過台灣教英文,中文講得還不錯。
連旅店老闆都知曉:「噢!你們要找那個老師,教英文的,丹尼爾。」可以得知丹尼爾在印度多年,當地人也熟知這位外國人,他穿梭在恆河岸邊,不久招來一艘船讓我們一行人搭乘,隔日在前往他的學校之前,又穿進了一個貧民區。說實在話,一群外國人穿過貧民區實有安全疑慮,但他就像穿過自家後院一派輕鬆,不時有人走向他,告訴他一些近期的事情、誰特別需要幫忙請他去看一看或拿著手中拿的藥罐子問上面的英文寫什麼,他一一回答,偶爾轉向我們略做解釋,這幾個人怎麼了、那幾個人又怎麼了,我分不清楚是這一家或哪一家,因為此處只有一個又一個簡陋無門以粗布搭建的帳篷,丹尼爾低聲說旁邊懷孕的少女是因為被性侵,而老婆婆手中拿的藥是假的,印度很多人賣假藥騙不識字的人賺錢。
丹尼爾在印度辦學,起初只是一間小小的幼稚園,收了十數個貧民區的孩子,過了幾年,孩子大了些,又辦了一間小學,學生變成兩倍多,卻時常在處理教育之外的問題,例如:孩子的父母不願意讓孩子來讀書,所以要送父母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和食物,孩子吃飽了就跑了等等;又說起,最近政府規定孩子不能住宿,因此一群學生分別住進了丹尼爾和幾個老師家中,問他為什麼?他回答了一個很怪異的說法,說是政府說住宿學校必須有門。
我接著問他,門?是指大門嗎?還是安全的問題?後來明白,他在話中沒說出來的困難,其實是政府索賄刁難,他堅持不上繳金錢,但最近管理的人更換了另一組人,認為他之所以可以辦學是因為有上繳金錢,因此新的一批人索賄不成就為難丹尼爾,只見他聳聳肩說會再去處理,給我一種很深刻的接納感覺,其中有無奈卻不消極和憤怒,就只是單純的說出生活中習以為常的一個事件。
以他的學識和才華,倘若在加拿大或台灣應該都可以生活得很好,他卻在印度過著接近貧民的生活,手拿一支諾基亞的按鍵手機,腳踩一雙幾近磨平的涼鞋,穿最簡單的衣服,同行的人問他為何在此處辦學,他只誠實地淡淡的說:「我在加拿大當老師沒有人需要我,感覺生命空泛,在這裡我覺得快樂踏實。」
回國後,又隔了一陣子,收到照芳師父的一段文字訊息,他寫著:「希望我們跟丹尼爾夫妻多學習,把多餘的愛照顧周遭一些更需要被關心的人,不要把關愛硬塞給不接受你愛的人,如同把茶分享給真正口渴的人一樣簡單,愛才會有溫度。」
當時讀完這段文字,內心一陣翻湧,一整年下來不斷思考的著,眼前的人是否與我有基礎的信任?我的關愛與他的需要是否有連結?我不斷的婉拒硬塞給不接受我愛的人,刪了久未聯繫的朋友並退出群組,我感覺到生命因為淨空,而有一種豁達和自然,也從未因為刪了幾百位好友,退出數十個群組而得到空閒,逐漸有更多精神及時間與人真實接觸的關係和建立信任,慢慢的學會問自己,眼前的人需要幫助嗎?對方與我有無基礎的信任呢?而我的愛能否溫暖彼此?
一年有餘,感覺到生命中變得再簡單一些卻精采許多,越來越少猶疑在到底是他的問題或是我的問題之間,越來越多的是內在肯定,確信由於雙方有著基礎的信任,每一回的連結是有接上線的,花更多的時間在關注對方的需要之上,也學習容易予人安心的感覺,願意花時間去建立連結與信任,不願意花太多時間解釋不信任的關係。
去年我先回國,而後疫情爆發,照芳師父也就待在印度義診至令未回,他是教我身體工作的第一個老師,今年我的媽媽替我表達感謝師父的教導,他傳回一段語音,大意上是說:「不用客氣,阿修他很認真學,而且,他懂得照顧人。」心裡一陣感動,我知道在身體工作中很多的手法和技術早已與當時和照芳師父所學不同,但理念和心依舊向他學習。
常常有人問我願不願意教推拿或按摩?我總是說,其實手法與技術均不困難,困難的是沒有接觸人的習慣,也很少照顧別人。
練習把多餘的愛去照顧周遭更需要關心的人,不把關愛硬塞給不接受你愛的人,如同把茶分享給真正口渴的人一樣簡單,愛才會有溫度。
當你有愛、有溫度,懂得誰需要關心,在任何地方、任何工作、任何形式都可以照顧到人,這時候想學什麼或做什麼都會特別順利,因為他人容易感受到你的愛與溫度,一點一滴的相互連結,逐漸建立對於彼此的信任,給予總有良好的回饋,產生善愛的循環,累積肯定的經驗。